文/刘德良

每到草长莺飞，染翠披绿的清明时节，我和母亲都会带着悲戚的心情，无言地来乡下外婆的墓前，在坟前头挂上青幡，碑前点燃香烛，然后用瓷盘盛上水果和外婆生前做得最拿手的而我又最喜欢吃的东西，面对苍穹，匍匐在地，听那沙沙作响的纸幡和袅袅青烟仿佛传送着外婆那缥缈的足音……

“归来兮，外婆！我多想再尝尝你亲手做的鸡爪豆腐啊！”

外婆离开人世有四十年了，我也从当初一个不谙世事的乡下娃变成了已逾不惑之年的中年汉。虽然世事沧桑，红尘滚滚，许许多多的荣辱尽皆忘却，形形色色的感受俱成云烟，但唯有外婆和她那不老的绝作——“鸡爪豆腐”时时令我*牵梦萦。

曾记得六十年代，我被母亲寄居乡下外婆家，每日总在外婆的推磨中声酣睡入梦，又在外婆的铲锅声中伸懒腰醒来。当时懵懂的我常歪头挠脑问外婆：“那圆圆的石头天天在‘旋’什么？那满锅的泡沫怎么又旋出一块块白的东西？”

这个时候，外婆便笑吟吟地将我搂入怀中，满面皱纹如花，给我讲述起故事来：“在古代一个溪水潺潺，风景秀丽的小山村，有一个贫家女，终日以浣纱织布为生，后来，被一个落荒的臣子看中敬献给了国君，全家呀也跟着发财了。村里的姑娘们都非常羡慕，不知道她为何变得肤红腮白的。再后来呀，这个村子就成了闻名天下的美人窝……”

听到这里，我便直嚷“外婆！外婆！我也要喝豆浆，吃豆腐。”

“好，好，外婆给良儿做个最好吃的豆腐菜！”外婆这么乐呵呵应着，然后迈动那尖巧的小脚，真的上灶了，只见她把几块淡*色的老豆腐放进冒着猪油香的锅里，翻炒成金*色，用锅铲戳碎成七零八落，然后，倒入一个调好的鸡蛋，再炒，稍后放入适量的蒜、姜米、椿芽段，再撒上适度的盐和豆豉汁，滴几滴*酒，用文火小焖几秒钟，一会儿桌上便多了一盘风味可口的下饭菜。外婆未上桌，菜早被我狼吞虎咽了个精光。乐得外婆泪花直冒：“良儿，你慢点吃，别呛着，外婆顿顿给你做这菜，好么？”

外婆说，这菜叫“鸡爪豆腐”。“鸡爪豆腐？”我以为外婆在取笑我，可她却满面认真，“你看，这一块块豆腐被铲得乱糟糟的，不像是被鸡用爪子抓碎的吗？”我实在佩服外婆的想象力。

后来，外婆果真经常给我做这道菜，我居然不吃不厌。有时外婆喜欢自言自语：“别看咱家豆腐比不上富贵人家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平常得很，可它实在，老百姓喜欢呢！”如今，疼我如痴，爱我要命的外婆早已与青山结伴，明月为邻。但外婆的“鸡爪豆腐”时常让我情不自禁，浮想联翩，它甚至胜过了满汉全席、肯德基、麦当劳之类的豪华菜肴和洋快餐。因为：外婆的“鸡爪豆腐”教会了我怎样以平常之心去善待生活！

（图片来自于网络）